吳小莉:有人說,因為過去的教育方式,香港失去了一代或兩代年輕學子,您怎麼看?
蔡若蓮:我們永遠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年輕人。人生難免會在坑洼跌倒,我們要想方設法幫助他們走回正軌。不要緊的,人都會跌倒。
香港教育
到底出了什麼問題?
吳小莉:很多人在問,為什麼香港回歸25年,在特區政府管治下長大的孩子,反而出現了「港獨」思維,香港教育到底出了什麼問題?
蔡若蓮:我想這是社會大環境的原因,最近主席講 「一國兩制」25年,我覺得重要的是怎麼正確理解「一國兩制」這個概念:「一國」是根、是本,只有固本枝榮,「兩制」才能彰顯它的好處。我覺得過去,整個社會可能對「一國」跟「兩制」的關係理解得有點偏差,而學校是社會的縮影,所以這也反映在學校中。過去在課程方面,確實比較強調能力和競爭力的發展,而在歷史文化教育方面做得薄弱一點。
過去的香港歷史課本
吳小莉:以前香港的教科書也出現了一些問題,比如鴉片戰爭的內容。您看過這樣的教材嗎?以前的教材沒有審核標準嗎?
蔡若蓮:有審核標準,教材的審批小組也是由前線老師、學科專家、教育局的同事組合起來的。但是,編寫過程是出版社各自開發的。以前教材審批後,我們提了意見,出版社可能沒有全部改正,但是現在,審批、改正後,他還要再送過來复核,所以我們現在抓得很緊。
可能以前的課程比較重古,因為古代的年份比較長,如果平均下來,肯定對近現代史、對國情的了解就壓縮一點。現在我們對現當代的元素加強了,而且已經把歷史列為初中的必修課程,獨立成科。
通識科改革:
Critical Thinking,不僅是批判而已
2019年的「修例風波」中,有超過一萬人因涉嫌違法被捕,其中四成是學生。全國政協副主席、香港特區首任特首董建華曾經表示,是自己任內開始推行的通識教育失敗,令年輕一代「有問題」。 2021年4月,香港教育局宣布「通識教育科」改名為「公民與社會發展科」。
蔡若蓮:通識科教育的一個理念是Critical Thinking,那個時候把它翻譯成「批判性思維」,其實我們是希望同學能夠獨立思考,不是僅僅批判,「批判」這個詞翻譯得有點問題。現在我們校正了,我們發覺準確把握概念非常重要,所以現在,公民及社會發展科的第一個單元就是「『一國兩制』下的香港」,是「我中有你、你中有我」的關係,然後再從這個視角去看國際形勢。
以前通識科教材是沒有審批制度的,現在公民與社會發展科引進了課本評審制度。除了評審,老師要吃透教材,所以我們舉辦了大量的教師培訓,還有一項以前沒有的,就是課程剛落地,我們就馬上到學校去試學,我們首長級的教育局同事親自到學校去試學。
吳小莉:老師在上面講課,他下在面做學生來聽。
蔡若蓮:對,就看落實的過程中有什麼問題,馬上糾正。我們不希望通過分數去推動學習,而是把公民與社會發展科成績設為達標、未達標兩種。而且,還加入了內地考察部分,有21條路線,在廣東省內、省外,兩天到五天的行程,有一些地點是旅游去不了的。我們估計,大概每一屆5萬名同學,都會到內地去交流考察。而且他們不光是走走看看,出發前要對課題有了解,回來以後還要寫專題報告,老師會看他究竟有沒有學好。但是專題報告不打分,不會跟考試成績掛鉤。
吳小莉:學生能夠自己選擇考察路線嗎?
蔡若蓮:基本上是自由選擇。我們已經發通告,讓學校預早通知我們,他們想什麼時候、多少人、想去哪裡,然後我們去安排。現在,我們萬事俱備,就等通關,一通關,我們就馬上出發。
吳小莉:有人覺得,現在要推國情教育或者是國安教育,對於小學生來說,可能聽不太明白,對於初中、高中生來說,可能會有反感的情況發生,您怎麼看這個問題?
蔡若蓮:我們對國家的歸屬感,不光要停留在課堂上、頭腦認知上,更要親身體驗,建立友誼。我聽說,一些香港同學去內地考察,在街頭做訪問,有時候香港同學的普通話不那麼靈光,但內地的朋友們都很支持、很熱情地幫助他們,他馬上就感覺到「情」在了,這個情不是要等10年,是人與人之間隨時會產生的。教育就像農業一樣,我們不能在春天就要收成,我們必須耕耘到秋天,才能等到成果,但生命的改變是隨時都在發生的。
萬人聯署反對
「就因為我的愛國立場」
2017年,蔡若蓮被委任為香港教育局副局長,備受爭議。
吳小莉:在價值觀紛雜的時代,您也是一個被攻擊的目標,包括您要進入政府工作的時候,有很多反對聲音,您當時的心情是怎樣的?是什麼讓您走到現在?
蔡若蓮:我比較感慨的是,上一屆政府委任我時,好多人聯署反對,就因為我是愛國學校的、因為我的愛國立場,是不是很奇怪?面對那個時候的衝擊,我問自己,是不是我做錯了?但我覺得沒有,我是對的,那我為什麼要受這些批評影響呢?就四個字——笑看風雲,就像遇到風暴一樣總會過去,所以我把焦點放在對的事情上,別花時間去管無理的批評。到現在回歸25年了,我們終於可以理直氣壯地講愛國教育。
教師流失、學齡兒童不足
怎麼辦?
根據香港教育局數據,上個學年,香港公營及直資教師流失人數共超過4000人,較前一學年增加七成。
吳小莉:這幾年,我們也看到師資的流失,情況是如何?
蔡若蓮:我們也注意到個別學科,譬如說英語科或家政科有師資流失情況。因為確實選家政科的老師較少,所以家政科的培訓停辦了一段時間。英語老師的流失,和整個社會的人才不足也有關係,因為英語老師的轉行機會也相對較多,可能會到商業或政府部門去工作,所以未來我們也會調節,增加英語老師的培訓名額、增加招聘力度。
吳小莉:現在我們也看到,出生的孩子越來越少,學齡兒童不足,所以政府計劃採用合併學校、整合資源的做法來應對。但也有專家提到過,如果現在就合併、減少學校,未來要再恢復教學生態環境是不容易的,您有這樣的考量嗎?
蔡若蓮:對於適齡人口學額的規劃,我們就看10年,因為看得太長,孩子還沒出生。我們看到,如果考慮疫情的影響,跨境讀書的同學可能會回來的,這是短期波幅;但是出生率下降的影響是結構性的,加上老師也在流失,這個時機其實正好是整固教育界、提高教育資源質量的好機會。我們不會平均地保持學校的數目,因為香港地區的人口分佈也不均勻,有一些區域已經老化了,沒有新搬進來的家庭、人口流動較少。但是,譬如說北部都會區就會引進新的家庭,那些地方我們會有新的學校項目。但是為了避免學額過剩,我們會用重置或者合併的方式,把一些現有的學校搬進去,這樣對整個教育界的影響最少,同時也能回應教育的需求。
來源:問答神州
編輯:魏雅欣
審校:王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