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 | 張達
二零一五年二月二十一日:年輕人相親
一大早,寨子里的兩個小伙子就來到家中,說是拜年,實際上是來“相親”:其中一人歡喜我的侄女,而特意走訪。父親年老,張世祥哥哥有事外出,我只好招待,與他倆吃了兩杯酒,以致整天都有些醉意。
或許是借酒消愁愁更愁吧,這與我無關的“相親”之事,卻給我一些朦朧的錯覺。一方面是時代真的開放了,青年男女可以毫無忌諱地交往,另一方面是如今的年輕人分散在全國各地務工,一年難以見上一面,在春節“相親”也真是無奈之舉。只是,在醉意朦朧中,我有些保守的感慨,覺得“相親”之舉,略微超出了平時的戀愛習俗,至少我沒有心理準備。
不是譴責,也不反對,作為家里的男人,作為侄女的叔叔,我還熱情招待這兩位不速之客,甚至希望年輕人能順利戀愛,大大方方地交往、結婚。
高雍寨的苗族姑娘
但得說說我守舊的觀念:即作為含蓄與深情之民族,除了特殊節日,比如三月三“情歌節”,人們約定俗成地眾所周知,可以在白天里以唱山歌等方式,表達愛慕之情。其餘的時節里,你若是喜歡某個女孩子,最好是在夜晚,悄悄來到她的家門外,躲在黑暗里,並懂得回避她的兄長,委婉地以輕唱苗歌、吹哨子等方式告知她,你在外面等待,希望她能出來,能有交談的機會。而如果你在白天里當面對她表達愛慕,過於直截了當,難免產生誤解,令人尷尬。
因為醉意朦朧,到籃球場閒逛一圈之後,便回到家里來睡覺。醒酒後,站在家門口的空地上四處張望,發現隔壁鄰居的門梁上的對聯,有顏真卿楷書藝術的韻味,與我“同宗”,仿似我的筆跡。而我這兩年卻不曾回家,也未曾給鄰居寫對聯。紅紙有些脫色,略顯陳舊與破敗的橫批字跡,讓我奇怪與納悶了兩秒鐘之後,才回過神來:村里肯定有後起之秀。
村里的變化很多,大量的木房子被拆除,吊腳樓與美人靠不見蹤影,代替的是一棟棟磚房拔地而起,鋼筋水泥,耀武揚威。
磚房逐漸取代高雍寨的木樓
一群群的少男少女,也皆是陌生人,“兒童相見不相識,笑問客從何處來”的笑話與悲劇,也經常是我的遭遇。
下午坐在籃球場邊上觀看比賽時,四五個五六歲的頑童,就調戲我的光頭,讓我看見頑童戲弄孔乙己的滑稽場景,猛然感到“白頭搔更短,渾欲不勝簪”的人生悲涼。偶爾還“短路”,一時說不出某句苗語,雖然大腦中明白要表達的意思,嘴巴卻要四處搜尋準確的詞語,尤其是那些罵娘的反擊之髒話,迂腐的我怎麼也說不出口。
所以說,對於生長於斯的我來說,高雍寨日新月異的背後,便是陌生與失去,仿佛誤入他鄉,而不是自己的故土。
四處張望與疑惑半個小時左右,便到了晚飯時間。之後,回到房間來寫日記,一天的光陰就這麼過去,乾坤空落落,歲月去茫茫,再也回不來了。
【作者簡介】:張達,筆名張孤,記者、讀者、作者。
編輯:楓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