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 | 張達
二零一五年二月二十三日:江山代有才人出
昨晚的晚會,精妙絕倫,是觀看過許多文藝節目的我活到現在十分欣賞的演出,得到許多的藝術審美享受。不是因為他們都是大師級、泰斗級表演藝術家,具有高超絕妙的表演技藝,只因他們都是農民、學生、打工仔,都是樸拙而率性的自然展示,都是一片赤子之心。
四位主持人
二十多位男女老少同時登台,集體飛歌,高亢而悠揚。又對唱山歌,你唱我和,苗歌悠悠,古音聲聲,演繹千年歌謠之傳奇,在絢爛的燈光下展示一個民族的雍容與華貴,熠熠生輝。
萬玉書表弟的主持自然,普通話清晰,語速得當,言行舉止落落大方,讓人看到他的進步與成熟。其民族歌曲的演唱抑揚頓挫,輕松自如,可見其堅持與努力,作為窮鄉僻壤的苗族人能夠獲得如此藝術涵養,真是來之不易。
高雍寨的春節聯歡晚會
兩個高校藝術專業女生的亮相,是畫龍點睛之筆,一人穿著紅彤彤的禮服,十分高貴,優雅地演唱,另一人穿著輕盈的長裙,婀娜多姿,翩翩起舞,很多人不敢相信,自己的同胞姐妹可以如此高貴與優雅,多才多藝。
十幾位少男少女的服裝走秀,也精彩紛呈。或昂首闊步,或駐足低眉,或轉身離去,或遠方歸來。有人披著樹葉,戴著破舊的蛇皮袋子,在舞臺上給觀眾飛吻,一舉一動皆搖曳多姿,多情多義,每一個人皆是酷斃了。我情願武斷,我們高雍寨的人們從未相信,自己的孩子也可以如此時尚、開放與好玩,給人煥然一新的美妙視覺。
張志輝小弟盡情地演唱他的原創歌曲,歌詞雋永,旋律輕快,歌唱深情。作為職業歌手,“北漂”多年的他,在外闖蕩的他,第一次在父老鄉親的面前展示多年的心血與才藝,可以說,人們從他的身上看到了專業的格調,職業歌手的氣度。
鄉村歌手在高雍寨的春節聯歡晚會盡情放歌
蘆笙吹響,歌舞飛揚。坐在評委席左前方的一位老太太,雖然聽不懂漢語,也從始至終欣賞節目。晚會持續到十二點過,寨子的三四千人擁到籃球場來觀看,掌聲不斷:苗語和普通話交替在舞台上,傳遞一陣陣古老的音符和一串串現代的舞姿,古老的苗族服裝和現代的時裝同台獻技,遙遠的蘆笙旋律與現代的流行歌曲各展風韻。
作為聯歡晚會的評委之一,我給好幾個節目打了滿分,坐在我左側的萬秀林表哥更是萬千感慨:從這台晚會已經看到了新民新合村(高雍寨)的朝氣與希望,時代在發展,我們苗族人也在進步,高雍寨也人才輩出!
苗族姑娘的演出
作為新民小學校長的他說,二三十年前能夠外出讀書,讀到初中、高中和大學的我們只是“開頭”,開了這蠻夷之荒的一點兒風氣而已,真正的希望在舞台上這些生機勃勃的年輕人,這些後起之秀,毫無我們過去的寒酸、拘謹與守舊,而完全與整個社會融合,與時代同步,這才是大格局,大氣魄,大希望。
今天是個好日子,萬昌輝表哥遷入新居,早上和張世祥哥哥一道前去祝賀。吃飯過程中,遇到一些過去的同學,又聊起小學和初中時的許多往事。
今天是大年初五,兒子在這個吉祥之日回到外婆家,接受祖先的保佑和外公外婆的祝福,喻示孩子自由成長,從此可以自由進入外婆家。當初請先生為兒子取名時,先生就說,孩子不歡喜熱鬧,“不好客”,不宜多外出,接觸陌生人,應在一歲之後再回外婆家。這是一種習俗,孩子滿月或一年或三歲或五六歲後,才允許進入外婆的家門,接受親人情感護佑的洗禮。
而我自己呢,則是在三歲時,才踏進外婆的家門。模糊記得,外婆贈我一件苗衣,作為健康成長的禮物。記憶中,外婆細聲細語,言笑晏晏。
高雍寨的男人吹蘆笙
人們於今天隆重舉行“踩蘆笙”,蘆笙陣陣,舞姿窈窕——如何描述這芳香撲鼻的歌舞呢?音調如何?音色如何?音量如何?音符如何?樂譜如何?節奏如何?旋律如何?舞步如何?為什麼這麼吹奏與跳舞呢?高雍寨的人們何時如此歌舞?又有何寓意?五音不全的我全是茫然,糊里糊塗,不知如何描寫與記錄。可恨自己無知,可悲自我的簡陋與荒蕪,只在現場看得“目瞪口呆”,聽得“不知肉味”。
高雍寨的苗族姑娘踩蘆笙
妻子穿上苗族盛裝,也進入隊伍中,一圈圈地踩著蘆笙的旋律。我給她拍了一些照片,可惜,在小河邊拍照時,四處散落著五顏六色的垃圾破壞畫面,只好清理幾個塑膠袋之後,才在一棵古樹下,得到幾張略為好看的照片。四五年前,我給侄女拍照,小河還干干淨淨,一塵不染,如今山高皇帝遠的地方也顯露人類糟蹋自然的痕跡。
小河從北向南穿過高雍寨,進入清水江,匯入沅江,滾進洞庭湖,出入長江,如果源頭與上游的人們沒有環保意識與行動,不在村裏修建垃圾池,科學處理越來越多的垃圾,減少垃圾的攻擊,沅江和長江遭到污染與破壞是遲早的事。
我已從這條小小河流的猙獰,看到了人類對於自然的嚴重破壞力,而人類破壞自然,本是一種自我的慢性自殺,走上絕路的還是自作聰明的人類自己。莊子早就預言(寓言)了,違反自然,只有七竅流血而死的寂滅。
晚在岳父母家吃飯。聽叔叔萬水碑簡說,三穗縣棉花地的苗族是從我們寨子遷移過去,廣西桂林市附近還有一支苗族,與我們這支苗族一模一樣,服飾、語言、習俗皆相同。
這是我第一次知道這個資訊。過去的年月里,我只知道,三穗縣的寨頭苗族有很多族人和祖墳在我們高雍,兩寨在民族歷史文化與情感裏是親兄弟,卻不知還有第三個兄弟:棉花地。
從蚩尤戰敗中原以來,逐鹿中原的慘烈與遺恨,使這種民族記憶與情感失散得太長久了。我們約定,找個時間到這兩個地方去走訪,看望逃荒落難的兄弟姐妹。
【作者簡介】:張達,筆名張孤,記者、讀者、作者。
編輯:楓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