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 | 張達
二零一六年二月十一日:夢到“歐掉不”
夢到“歐掉不”(“掉”字讀第二聲),真是生命的一部分。
比如二零一四年五月十日——睡在“歐掉不”的木棚里,山色清幽。走出木棚時,看見四姐在右邊的山腰上料理禾苗,清理雜草。她用手拔掉雜草,於陽光下曬干,一年的豐收就快到來了。但轉眼間,四姐的對面山坡,發生泥石流,嘩啦啦,掩蓋山谷裏的稻田。我站在田坎邊,急忙後退,躲進另一座木棚。
還有二零一五年二月八日——有人繞過山坡,到側面去開闢一條彎曲的路,而父親則直接沿著山坡,在斜坡上走出一條直路,從樹林外直接下到山腳的牛圈旁。我沒有走父親的直路,而是由人帶著走那條曲折的新路,到山坡背後去眺望高山流水的寬闊和迷蒙,繞了一圈之後,才回到山這面來,下到牛圈門口。
——母牛還沒有回到牛棚來,圈里空空的。“歐掉不”的山谷突然有一股異樣的感覺,仿若敵人入侵,一種不安的兇惡彌漫在空氣中。田里的魚都走到地面上,連滾帶爬,沖進斜坡上的樹叢中,像是在逃避災難。
——木棚背後有石頭滾落,停立在我面前,用堅硬的語氣告誡我快點離開,不然,石頭會砸死所有的鳥兒。從山坡上往下走去時,有樹葉在歡送,用昂貴的歌聲在等待一次狂熱的到來:有許多人死而復生,鶯歌燕舞,在山的另一邊,那里晴空萬里,大地遼闊,歌舞昇平。
歐掉不的田都荒了
“夢魂知憶處,無夜不先歸。”可能是因為聽父親說賣掉了“歐掉不”的木房子,我心傷悲,而昨晚又夢到“歐掉不”。就在高雍寨,也夢到了近在咫尺的“歐掉不”,有很多人模鬼樣的東西侵佔我們家的田地,霸佔山谷里的木屋。聞著山野的鬼怪味道,我憤怒地反抗,用手無縛雞之力驅逐怪物。
——
和父親從另一山谷走下來,我扛著牛草在前面,父親挑了一擔野果在後。剛跨過一道田坎,看見“毆掉不”的木房子四周都是鬼,或是人,散落在山谷里,已經侵佔了我們的家園,密密麻麻地四處活動。停下腳步,回頭給父親說有人侵入,不但霸佔了我們的木棚,還在四周布下天羅地網,等待我們歸來時,一網打盡,趕盡殺絕。被迫無奈的我準備驅逐飄來飄去的鬼影,與鬼決鬥,奪回自己的家園。
走到山谷里的木房子,往上走去,在斜坡上靠近那些遊蕩的怪物,茂密的樹林豎立著它們的威武,不可侵犯的尊嚴。
走了兩丘田,遇到一個小怪物,我一拳打在它的臉上,歪向一邊,又轉過來。它不痛,不疼,也不喊叫,只是繼續像人的模樣一般地活著,瘦弱得有氣無力,五官歪斜,四肢畸形。原來這些東西都是軟體動物,四肢爬行,或直立行走,或擁擠一堆,粘成一團,或各自分離,形單影隻。
仿佛是梦:重返歐掉不
小怪物似乎沒有害怕,更沒有逃離,於是,我又來一拳,擊中它的臉頰,拳頭陷入臉肉,它也毫無反應,沒有痛感,沒有抗議,沒有反彈。我一個跨步,上了田坎,與小怪物拉開一點兒距離。
我在空氣中收回拳頭,接著有力猛一擊,狠勁把它沖倒在地,卷縮在田坎下。
這些人模鬼樣的東西,看到了我的反抗與攻擊,開始散開,四肢並用地走進耕田里,踐踏水稻,或直立行走地爬上山野,用軟弱的身子衝撞樹干,在陡坡上回望我的追擊,遺落我的憤怒。
漢代的王延壽《夢賦》中,有言:“其為夢也,悉睹鬼物之變怪,則蛇頭而四角,魚首而鳥身,或三足而六眼,或龍形而似人。群行而奮搖,忽來到吾前;伸臂而舞手,意欲相引牽。於是夢中驚怒,腷臆紛紜,曰:‘吾含天地之淳和,何妖孽之敢臻!’爾乃揮手振拳,雷發電舒;斮遊光,斬猛豬;批鱟豛,斫魅虛;捎魍魎,拂諸渠,撞縱目,打三顱;……”
我要奪回我的領地和木屋,把怪物驅散。
一腳把另一個瘦骨嶙峋的怪物踢開,它向著水溝倒去,塞滿溝渠,瘦弱的軀體攤在水草上,弱不禁風地站起來,顫顫巍巍地逃走,細長的姿體仿佛十分軟弱而有彈性,散發一種詭異的妖氣。
【作者簡介】:張達,記者、讀者、作者。
編輯:楓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