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 | 張達
二零一八年二月二十日:山河日下
昨晚觀看村里的晚會,感覺不太好。節目多而不精,演出節奏拖拉,演出時間太長,且節目單一,多是歌唱類,鄉村的舞台仿佛變成了都市的卡啦OK,少了民族特色,沒了苗族山寨的風土人情。
我也組織與導演過一兩次晚會,之後,充滿憂慮,覺得自己能力有限,畢竟是門外漢,毫無藝術細胞,五音不全,更無編排技術與經驗,所以不敢再參與晚會活動。看了昨晚的演出,更是增強我的擔憂,進一步意識到一台鄉村晚會的舉辦的艱難。畢竟,高雍寨太缺少專業人才,缺乏舉辦鄉村晚會的能力與經驗,而讓我有一年不如一年的感覺。
二零零六年大學畢業後,我逐年減少參與村寨的民族民間活動,直到今年“全身而退”,對高雍寨的民俗活動不聞不問了。
或許,我又早已沒了關懷,獨自生活的簡單與自我,正顯示了我越來越狹窄與自私。對於閱讀儒學《論語》等書籍多年的人來說,是不恰當的,不應該的。而應像過去的儒生自感負天命在身,以天下為己任的出世心態,積極參與社會活動,以一己之力去影響世道人心,增強大眾的心性自覺與精神提升。或者僅僅為村民提供一點兒娛樂,一兩句笑話。然而,如今似乎更有能力“服務”村民的我,卻“獨善其身”地“逃避”,毫無責任與義務地躲在自家房間,兩耳不聞窗外事。悲哉。
是啊,再怎麼進取的人,再怎麼知恥而後勇的人,也在轉眼間,於某個瞬間,不得不退縮,遠離塵囂,也變得頹廢,退到自我感覺良好的狀態,退到一個人的舒適時空,退到孤獨無助的天地間,尋找一些得過且過的避風港灣。
或許,記者生涯的頹敗,讓我興味喪失。
高雍寨的蘆笙場,苗族圓圈舞
二零一八年二月二十一日:不夢不醒
早上在家讀書。中午陪萬秀彬表哥等吃飯,喝了一些酒。然後帶著酒意,在寨子走動,看蘆笙舞,與一些外地人交談。實在是糊裏糊塗的一天,胡言亂語,東倒西歪。不知是活著,還是死去,或者處於半死半活的狀態,真不是清醒與明白的生活——人的生活。
高雍寨的男人頭戴斗笠吹蘆笙
我和尼采一樣不會喝酒,一天只要喝上一杯米酒或僅僅是啤酒,日子就變得亂七八糟,昏天暗日。之前說要禁酒,不再喝酒,可是,我卻還偶爾沾酒。真是出爾反爾,自食其言,自欺欺人,虛偽也。可見,自我改變的意志不夠堅決,內心的定力不夠頑強,缺乏自律的覺悟和堅毅。
這是可悲的胸無大志,可恨的鼠目寸光,可哀的膚淺無知,當是我庸碌無為、俗不可耐的內因也。就算虛偽,就算衝動,就算無知,也當更加自覺、自律生活,像過往一樣呼喊“窮且志堅,不墜青雲之志”也。
昨晚早睡。今早朦朧中聽到夫人喊我的苗名“水波六”一聲(我們家族的這個“六”音,發lou,第二聲),便從夢幻中猛然醒來,走到隔壁房去問她為何叫我,她卻道不曾喊叫。奇怪也。我居然在半夢半醒或者不夢不醒中聽到她的叫聲,又仿佛處於人不人鬼不鬼、半生半死的生命情態,渾渾噩噩也。
伴隨群山的陰冷,心中徒生一股悲涼之氣。莫非是鬼神在喊我?把我的魂魄勾走?要弄死我?我掉魂了嗎?失魂落魄的我,還有“青雲之志”以不墜嗎?
依舊易於傷感,而飲酒更是催化劑,借酒消愁愁更愁——稍微飲酒,我就常常暗暗流淚。“沉思前事,似夢里,淚暗滴。”有時也想,能在醉夢中永遠不醒來,不知生死,無謂悲歡,也是不錯的。
瞬間,大腦中突然冒出杜甫的詩句:“艱難苦恨繁霜鬢,潦倒新停濁酒杯。”酒是催情物,而我沒有台來登,無鬢以霜,不能飲濁酒以潦倒。歲月飄零,人生卑賤,畢竟沒有劉伶和嵇康等人的酒量啊,最多能和蘇東坡慢酌半杯。
晚上喊一些親戚朋友來家吃飯,但我基本沒有胃口,便只在一旁聽人們說些家長里短。
【作者】:張達,記者、讀者、作者。
編輯:楓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