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高雍年記》四十七:不為酒困

2022 年 05 月 09 日   閱讀量:12.55萬+

文 | 張達

 

二零一九年二月十日星期日:並未閱讀

天冷。上午在家補寫日記。這個春節帶著阿倫特的《反抗平庸之惡》和許紀霖的《家國天下——現代中國的個人、國家與世界認同》,可惜都沒有閱讀幾頁,不知不覺,時光溜走,我還來不及抓住、回頭與反思,便轉瞬即逝,甚至仿佛未曾活過,不曾有過生命。

陳寅恪先生有這樣的詩句:“讀書久識人生苦,未待崩離早白頭。”禿頂的我,連“白”的條件與資本都沒有,真是一無所有的可憐。

下午想觀看村寨的苗族蘆笙舞,可惜,沒有人吹蘆笙,沒有人舞蹈,因為天氣太冷,下著陰冷的細雨,偶爾還有雨夾雪,半坡以上皆銀裝素裹,寒潮且有逼下山來的惡劣。

晚上在萬秀林表哥家吃飯。因為我不善飲酒,便提前離開,甚為歉意。

bautevmrkv回不去的:多彩貴州 美麗高雍

二零一九年二月十一日:不為酒困

大年初七,早起,回想這一個星期的日子,深感匆忙,或是渾噩,不知不覺,甚至毫無知覺就過去,反思其原因,主要是盛情難卻,擔心辜負了親朋好友的一番好意,便偶爾與人飲酒,不勝酒力的我半杯就暈乎乎的,一天的光陰與生命昏昏沉沉,消失殆盡。可見飲酒甚於吸毒,自找的慢性自殺。

孔夫子说:“出則事公卿,入則事父母,喪事不敢不勉,不為酒困,何有於我哉?”把“飲酒”與慎終追遠的喪事、修身齊家的孝悌、治國平天下的政事相提並論,可見飲酒對於人的極端影響,若被“酒困”,就難以慎思明辨與奮發有為。

雖說佳節唯宜飲,但醉酒而誤了大事,古往今來比比皆是。且不說“杯酒釋兵權”這樣的巧妙霸道,僅是身邊就有生死教訓。一位堂叔,幾年前在外務工,因為貪杯而醉在半路,凍死了。多年來,我常常想起他,他對培育獵犬,具有獨到的訣竅,就如那些相馬伯樂。初中時,正是他教我狩獵,而難忘他訓狗的語氣,我們一起翻山越嶺追逐獵物的寒冷與豪情。

尼采讚美“酒神精神”,多數飲酒者卻多是醉生夢死,不過酒後一番無病呻吟,類似狼嚎、狗叫或者虎嘯,極其原始與低級,有才華者,真性情者,吟誦的詞句,也至多成為詩詞藝術,比如李白:“但使主人能醉客,不知何處是他鄉。”真是醉得不明方向,不知身在何處。

杜甫的“白日放歌須縱酒,青春作伴好還鄉”,飲酒也不過為了壯壯膽,才有勇氣回家而已。

鬱達夫更是如此遺憾:“曾因酒醉鞭名馬,生怕情多累美人。”真是生為酒累。

酒給予曹操的也不過一番感慨:“對酒當歌,人生幾何?譬如朝露,去日苦多。慨以當慷,憂思難忘。何以解憂?唯有杜康。”

可見許多人善於觸景生情,類比推理,沉迷於突然的感覺,疏闊的整體關照,當與飲酒有一定關係,是飲酒這種自我麻醉的生活藝術催生了人們的多愁善感,幾杯酒下肚便換來一番人生感歎,充滿詩情畫意,又僅僅是瘋瘋癲癲的迷醉,胡言亂語,却得意洋洋地說酒醉心明白、酒裏乾坤大,如此自我寬慰,自我陶醉,自我朦朧,於是,看似頭頭是道,高深莫測,卻只是雲裏霧裏,無法實證的酒話,難以驗證的醉語。哈哈,如此言說,真可謂醉酒朦朧,借題發揮也。

可見,我的生活多麼無趣。

除了飲酒的麻醉,還有自我的倦怠與放逐,生活沒有規律,看似隨遇而安,實際是糊裏糊塗,放任自流,時光就白白浪費了。蘇轍在《除夜》中也有時光飛逝的遺憾:“老去不自覺,歲除空一驚。”

因為我要一個人離開,早上,母親流著淚,烤了一個糯米粑粑給我吃。之後,坐哥哥的車到劍河縣城,到車站買票到凱里市,又換車到D市。

鄰坐是一位美女,很像大學時的林婷同學,便多看幾眼,又不敢確定,遲疑中有些欣喜,仿若與故人同伴,猶豫中又有些遺憾,畢竟連自己的同學都不敢相識,不能問候一聲,仿若與親人相別,近在眼前亦變得陌生,遠至天涯。

下車後,電話詢問林婷,確定車上的美女不是她,我又有些僥倖——幸好不喊,不然認錯人了,那陌生的美女會以為我居心叵測,圖謀不軌呢。

因為山坡結冰,無法通車,便沒有從巫燒、南岑塘、岑松鎮一線原路返回,而是走毆門、苗嶺、觀麼、柳川一線,到劍河縣城(革東),之後,開車送我的哥哥回高雍寨,我坐車到凱里,下午四點半到達D市,之後至深夜,都在修改與補充以上日記。

二零一九年的春節宣告結束。舊的一年過去了,新的一年到來了。

【作者】:張達,記者、讀者、作者。


編輯:楓筠